從不認識繁體字,到考試都得用繁體字答卷,潘菲上大學的第一個學期,就泡在南京圖書館認字;竟υ鷮嵉乃,可以自豪地在同齡人李屹東面前宣布,“打漿糊,我上學的時候就會了”。
這兩年,潘菲參與了清乾隆藏書“天祿琳瑯”的修復,291部藏書,破損嚴重的有300多冊!坝幸粌砸呀涀兂伞畷u’,都粘在一起,就要經過蒸、揭等步驟!迸朔普f,“過敏是組病。”
李屹東記得,自己上手的第一個任務是一本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報紙合訂本——被水浸過,長了霉,一打開書,就能看見煙從書上升騰起來。李屹東戴著口罩捧著書,先把灰小心撣掉,再到室內水洗,前后半個月,才把書修好。
“還有的書,封底被老鼠咬過,封面有蟲子的尸體……古籍里什么臟東西、新奇的東西都有。我們基本都過敏,我手上就經常起皮!崩钜贃|說,而更讓人擔心的是一不小心,還可能誤除了關鍵性信息。
前段時間,李屹東修一本印譜,發(fā)現(xiàn)附頁上有一塊黑乎乎的東西,“還以為是番茄醬呢”。后來經過高倍放大鏡仔細看,發(fā)現(xiàn)是一枚海關燙印,上面還有出入境的字樣,這就透露了這本古籍的一個重要信息——海外回流。
李屹東參與修復過的最珍貴的古籍,是乾隆時期的《五百羅漢圖》孤拓,原石早已不存,拓片也只此一件。修復小組有十幾個人,年輕人就給老師傅打下手,20多米長的拓片鋪在地上,老少修復師跪成一排,全撅著屁股,足足修了一兩個月。
除了過敏這個職業(yè)病,潘菲透露,修復師們都會有一門頗為實用的技術——手機貼膜!拔覀內甲约嘿N膜,如果干我們這行不會自己貼膜,那就太奇怪了!”
修一本古籍,與上一代修復師對話
潘菲在修書時,會和書先建立一種感情,“就像新認識一個人”;修完了,她甚至會輕輕打個招呼,“嗨,我把你修好了”。有的古籍內容很有意思,潘菲會一邊修一邊看,她發(fā)現(xiàn),有些事兒從古到今都差不多。比如,前兩天修《元版事文類聚翰墨全書》,元代人就提到了“晚婚”,還說“可謂失東隅收桑榆”。這讓潘菲頗有同感。
李屹東覺得,自己修書時是在和上一代修復師對話!肮糯迯蛶熞灿胁徽J真的。書頁上有破洞需要補紙,一般補上去的紙就比破洞多出一毫米,如果多太多,一是不好看,二是會不平整。但有的古人拿著一張大紙就糊上去了!崩钜贃|說,“我們最怕上一代修復師不講究,我們也要防止自己被下一代修復師罵。”
在過去,古籍修復有嚴格的師承關系,師父耳提面命,手藝代代相傳,每位修復師都能上溯到當年的某位修復大師。這種師徒制度在今天的國家圖書館古籍館文獻修復室仍有儀式存在,每個年輕人進來,都會擇期舉行拜師儀式,指定一位師父。不過,給師父端茶倒水的舊式師徒關系已經消失了,主要是技術和經驗指導;在將來,學校體系教學或將慢慢成為主流。